黍离

青玉案 第二十四章 厂公贺玄和皇帝青玄

第二十四章

 

从那以后，除了朝堂上，师青玄再也没见过贺玄。

 

秋日祭出游至今，已经三个多月了，眼看快要入冬，落叶满地，到处是光秃秃的枝芽，一如他现在的心情。

 

这天夜里，师青玄睡得正沉，突然听到有人在他身侧呼唤。

 

“陛下醒醒，请您醒醒。”

 

睡梦中的师青玄一惊，睁开眼，看到寝殿中站满了人，领头的宿卫正在床边喊他。

 

他心下一沉，披衣坐起，问道，“出了什么事？”

 

领头的宿卫把外衣取给他，一边解释道。“不知是何人作乱，前殿已经交上手，眼下宫中不安全，贺大人让我等保护陛下先行撤离。”

 

师青玄大惊，这才注意到窗外的动静，不同于平日的安宁，隐隐传来人马移动的声音。

 

他不再多话，迅速穿好了衣服，抓过佩剑，跟着宿卫们撤离。出了寝宫，已经有准备好的马匹，外面是黑压压的士兵，粗略扫了一下大多是宿卫营的人，也有部分禁军，师青玄翻身上马，跟着带头的宿卫向宫外驶去。

 

“驾!”

 

军队从后殿往后门方向移动，贼人似乎都在前殿，越往后跑，交战的声音越弱，一路上只看到惊慌失措的宫人们在私下逃窜。

 

师青玄的心中不安愈重，他忍不住问道。“贺玄呢？你们贺大人去了哪儿？”

 

“回禀陛下，贺大人带人在前殿抵御，嘱咐我等先送陛下出宫。”

 

师青玄颔首，但心中担忧，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太对，他再次扫视身后的军士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，开口问道。

 

“为什么禁军人数这么少？其他的人呢？”

 

“这个…”领头人犹豫了一下才道。“请陛下恕罪，在此之前，贺大人已经找人假扮您，由禁军保护着从前殿冲出宫外，混淆视听，便于陛下脱险。”

 

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，贺玄的做法好似处处都在为他着想，但是师青玄心生疑虑不减，微微放慢了马速，心下沉吟。

 

眼下送他出宫都是贺玄开府建牙后建立的宿卫军，听从师无渡差遣的禁军大多不在，想起这些时日贺玄和师无渡的争斗，贺玄仿佛处处先人一步的布置，他心底隐隐有了不好猜想。

 

他不再问贺玄的事，过了片刻，装作若无其事的口吻吩咐道。

 

“等下，我们出宫后先去师府，跟我哥哥汇合后再离京。”

 

“这…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，领头人的脸色不变，声音略顿了顿，回道。“宫外还不知是何等情形，我等誓死保护陛下，请陛下以自身安危为重，勿要节外生枝。”

 

师青玄心中冷笑，突然勒住了马身。

 

“嘶！”

 

奔跑中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，被师青玄勒住，硬生生停下脚步。

 

“嘶！”

“嘶…”

 

紧紧跟在他身侧的宿卫首领也跟着勒马，其余人等也跟着纷纷停步，那人面色微变，急忙道。“陛下这是何意？请陛下随我等速速离开！”

 

“还未知犯乱者何人？身为国君怎可不战而逃？”

 

“不管是下臣犯上还是异族入侵，陛下身份贵重不能有失！”那首领似乎是真心实意为师青玄担忧，慌忙劝道。“恳请陛下保重龙体！”

 

“恳请陛下保重龙体！”

 

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，身后的宿卫们也都纷纷劝着，满是担忧之情。

 

师青玄心下犹豫了片刻，却是调转了马头，直指交战中的皇城前殿，突然大声喊道。

 

“将士们！”

“此刻若是下臣犯上，作为国主我力当拨乱反正，一决高下，怎可未战而逃，徒手拱让？”

 

“若是外贼入侵…”

 

说道这，师青玄环顾四周，一群因疾驰而面色涨红的士兵们，眼神晶亮，都盯着他们保护的国君，等着他下面的话。

 

“天子守国门，君王死社稷！”

“如果异族真的打入了京城，就让我师某人做南朝最后一道防线吧！”

 

“将士们，可敢与我一同杀敌？”

 

“誓死追随陛下！”

 

似乎是被师青玄的话语打动，在国主的气势下，士兵们热血沸腾，轰然应诺，随着师青玄调转马头，纷纷冲回前殿。

 

宿卫首领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等情形，转瞬之间情势完全不受他控制，师青玄已经领头跑远了，他阻拦不及，只能跟着调转马身，一同返回来时的方向。

 

 

 

 

越往前殿跑，交战的之声越大，堪堪踏过中宫，已经有头戴黑巾的黑衣人发现了他们，涌了过来，纷纷与宿卫们动起手来，师青玄亦抽出佩剑，与他们一同作战，一时间血光四溅。

 

刚刚赶到的宿卫首领一时冲不到他身边，再也顾不得隐藏身份，大声喊道。“保护陛下！快赶过去，保护陛下！”

 

闻言不管是师青玄带来的宿卫军，还是之前就与黑衣人交战的禁军，纷纷涌过来把师青玄团团护在中心。

 

师青玄压力大减，却是毫不退缩，领着身边的众人一路杀向交战中心的前殿。越往前行，心下越惊，因为他在交战的人群里，不仅看到了据说离开的禁军们，也看到了师无渡府上的府兵，很多人还是师无渡和师青玄一起训练的，此刻全身浴血，显然已经奋战很久了。

 

这些府兵中有人注意到了来援的师青玄，大声喊道。“小公子救命！大公子被贼人堵在殿中，生死未知！！”

 

师青玄简直不敢置信，耳边嗡嗡作响，咬着牙一边冲杀，一边还待再问，却被一波又一波的敌人缠得分身乏术，只能凝神接招，努力往宫殿冲去。

先前的宿卫首领已经挤到了师青玄身边，此人显然是武艺高强之辈，出手狠辣，刀刀毙命。这会儿他再不跟师青玄多话，只是护在后者身边，替他化解险情，助他御敌。

 

四下都在交战，皇宫中除了主殿，周围无遮无拦，不管是出于安全，还是救人，宿卫首领只能护着师青玄往主殿的方向且战且退。

 

说来也奇怪，自从这位首领护住师青玄，交战的压力顿减，在他的护佑下，居然成功的杀入主殿，宫殿外的围成一圈的士兵也护着师青玄撤入了殿中。

 

进入主殿，里面倒没有人交手，喊打喊杀的声音蓦然被殿门关在外面。

 

来不及思考其中的蹊跷，师青玄略打量了一下殿内情形，疾步往前方围成圈的地方跑去，宿卫首领跟着，殿内的士兵没有拦二人。

 

四周有不少倒地的尸首，既有他有面熟的禁军和宿卫，也有师府的府兵，师青玄的心口砰砰乱跳，疾步往前方跑去。

 

人群挡住了视线，他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，还没有奔到跟前，就听到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，似乎在狞笑，又似乎是嘲讽。

 

只听那人的声音道。

 

“水横天，原来也有你不敢横的时候！”

 

 

 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