黍离

天为谁春 第二章 康熙X纳兰性德

第二章

 

“现在是什么时辰?”康熙从繁重的公文中抬首,轻揉着额头问向一边的公公。

 

“回主子,现在是未时三刻。”安公公一边答着,一边识相得替皇上捶背松骨。

 

“今儿当值的是谁啊?”

 

“回主子,是皇上钦点的三等侍卫。”

 

“明珠家的纳兰性德?”康熙微睁了眼睛,似乎提起一丝兴致。“去,叫他进来给朕磨墨。”

 

让近身侍卫做这等琐事?安公公有些吃不透皇上的意图,行动却不敢有片刻耽误。

 

“奴才这就去办。”

 

弹指的工夫,身着簇新侍卫服的纳兰性德,跟着安公公进了御书房,依礼向康熙跪拜,待康熙叫他起身后,不发一言的上前,悬腕磨墨。

 

康熙靠在椅背上,享受安公公的服务,除了手捶肩头有规律的轻响,再没有别的声音,淡淡的墨香在室中散开。

 

“安公公,跟着学学,才子做事就是有规矩。”

 

辨不明情绪的声音响起,纳兰和安公公心中同时一凛,康熙半眯的双眼正落在纳兰悬腕处,顺着那道目光,纳兰这才注意到拎衣袖的举动的有多么不协调——他此刻穿的是收口的侍卫服,不是惯穿的长袖儒服。

 

心思转了几转,顿时明白了康熙暗讽的话语,正要开口解释,一边的安公公的话语更快一步蹦出。

 

“回主子,纳兰公子可是名满京城的大才子啊,我们这等下人又如何比得?宫中的礼数规矩,大才子自然是不必理会的。”

 

“纳兰果真是不用教的?”

 

“臣知错。”

 

明知是蓄意挑刺,纳兰仍是垂了眼敛,低声认下毫无头绪的错。

 

“放肆!你一个小小侍卫,竟敢在皇上面前称臣,这是谁叫你的规矩?”

 

自皇上叫纳兰进屋起,安公公就在揣摩帝王的意图,太监总管,心思何等玲珑,片刻间已经察觉出康熙有意刁难的意图,立刻顺着皇上的意思,给这个新进的侍卫一个下马威。

 

“纳兰知错。”

 

“什么纳兰不纳兰,管你是什么公子俊才,到了这都是皇上的奴才,皇上宅心仁厚怜你有几分才学,你就忘记自己奴才的身份了?”

 

见康熙默不做声,安公公愈发认定自己是逢迎对了,面对纳兰时就越发声色俱厉。

 

“还不去给皇上请罪!”

 

纳兰抬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帝王,眼中闪过不知名的绪光,轻放下手中的什物,移到台阶下,依礼跪拜,朗声道。

 

“奴才不知礼数,奴才给皇上请罪,请主子不要和奴才计较,原谅奴才。”

 

折辱的目的达到,康熙却微皱眉——这一连串的奴才从他口中蹦出,怎么就听着那么刺耳呢?

 

“罢了,起来吧。”

 

纳兰仍是长跪不起,沉声道。

 

“奴才不敢。”

 

“主子叫你起就起,还跪着做什么?等着谁请你起来?”安公公见他如此不识相,不依不饶的嚷着。

 

“安公公。”康熙慢条斯文的瞥了他一眼。“朕让你说话了吗?”

 

“回主子…”不知皇上怎么突然转了方向,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,安公公浑身冒汗,主子了半天,也没能说出别的话语。

 

“你先出去吧。”

 

得了旨意安公公如同得了命一般,慌不迭达的窜出,经过纳兰的身边时丢下恨恨的目光。

 

康熙的心思一向难以琢磨,但从未如今日这般不明,不是这家伙,他怎么会在皇上面前丢丑?

 

书房中只剩康兰二人,垂着头的纳兰瞥见一双做工精致的靴子,然后身体被一双手扶起,顺着那力道起身,带着几分不解注视着突然变得温和的康熙。

 

“朕待人过宽了,下面人都这样放肆,纳兰别往心里去。”

 

“奴才不敢。”

 

刺耳的称呼又响起,康熙微皱了皱眉,轻笑道。

 

“别奴才长奴才短了,还是纳兰听起来舒服。”

 

纳兰心底几乎要冷笑了,这个人方才还默许下人作践自己,这会又来扮什么温情?

 

“奴才不敢越矩。”

 

“纳兰性德,少在朕面前装相,你方才不愿起身,不就是为了这个?再拿乔、就等着叫一辈子奴才!”

 

君王都是如此喜怒不定的吗?还是这个人格外难懂?纳兰心底几乎要叹息了,深吸一口气,低声道。

 

“臣遵旨。”

 

真是个冷人,怎么都没听说纳兰公子如此惜字如金?康熙突然没了纠缠了兴致,挥手道。

 

“朕乏了,你跪安吧。”

 

踏出房门的那一刻,户外的空气格外鲜活的涌向年青侍卫。

 

将近夕食时分,太阳的热力也不似晌午那般刺眼,纳兰怔怔看着头顶上方,重重宫殿包围的天空,哪有他在泛舟西湖时来得清澈?

 

渔歌唱晚,响穷彭蠡之滨,

 

雁阵惊寒,声断衡阳之浦。

 

钟鸣鼎盛烟雾缭绕的紫禁皇城,如何能看到那般怡然的风景?

 

人人谨言慎行的宫銮中,又如何能遇见高谈阔论的挚友?

 

纳兰轻叹了口气。

 

进宫的第一天,他就开始怀念旧时的光景,真是散漫惯了,都快忘记拘谨是怎生模样。

 

走到指定的位置,纳兰收回眺望的目光,暗自思索疏通安公公的法子,今儿算是得罪了,若不安抚好这个太监总管,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,纳兰容若是放旷不羁,不是不识时务,他还没有兴趣受这些小人排挤,或是零碎折磨。

 

堂堂丞相家的公子,连这点手腕也不会使,传出去岂不是笑话?

 

想到这,唇边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,暗嘲自己并不若外人想象的清高,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羞愧的,他既想活着,就要学会适度的折腰,学会容忍飞溅的污点和刻意的折辱。

 

侯门似海,他叶赫那拉家族又能比这皇城干净到哪去?

 

生存的残酷,他又不是第一天懂得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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