黍离

天为谁春 第一章 康熙X纳兰性德

第一章 

 

康熙十五年,满清正黄旗纳兰明珠之子纳兰性德,殿试中名居二甲第七,赐进士出身,授三等侍卫。

 

“纳兰今后就随侍在朕左右,朕一定不会亏待明珠大人的掌上‘明珠’!”

 

随着青年天子打趣的话语,朝臣传出隐约的低笑,大殿中原本凝固的空气,顿时有几分松动。

 

康熙面带微笑的注视着垂头听封的青年,守礼的举止赢得皇上些许好感,而此刻的纳兰却没有成为众人焦点的自觉,仍是沉默着低头不语。

 

若是在构思谢恩之词,这时间也未免太长了一点,康熙暗忖,目光扫过小心陪着笑的明珠,随着沉默的延长,那笑容已然挂不住了。

 

有点意思。

 

看来这个纳兰性德并非其父的应声虫,事情和起先的假设不太一样,这种难得偏离预测的情况,让康熙提起了几分兴致。

 

渐渐的,朝臣们开始察觉到异样,整个大殿安静了下来,是已,当这片寂静被一个清朗的声音打破时,每一个字句都分外引人注意。

 

“臣请辞。”

 

当那个始终垂着头的青年终于抬首,康熙最先注意的不是他的话语,而是那个人的眼睛,如清幽的潭水般能吸纳万物,却暗含着一分与他温文尔雅的气质不相符的犀利,这让康熙有片刻的恍惚。

 

杰出的青年天子,自然不会容许自己更多的分心,面对年青臣子直率的顶撞,露出了玩味的笑容。

 

“纳兰何故请辞?能告诉朕理由吗?”

 

有商有量的话语,却并不是询问的语气,只传递出‘朕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’这样的讯息,八岁登基,十六岁智擒鳌拜,二十一岁不顾满朝文武反对毅然下令撤藩的青年天子,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,当他撤去面上的温和,即便是资格最老的重臣,也会不由自主地敛住呼吸。

 

纳兰自然也感受到了压力,但他周身上下、包括睫毛也没有半分震动,幽静的双眸深不见底,就好似所有的压力都先一步被眸中的睿智化解,传不到这个人身上。

 

“臣恳请皇上调阅臣的答卷,再做定夺。”

 

康熙注视的目光都好似都溶入水中,与常人不同的反应勾起他更大的兴致。

 

“十八年来堕世间,吹花嚼蕊弄冰弦,多情情寄阿谁边?”

 

“皇上!”

 

纳兰浑身一震,眸中首次闪过不安,康熙刚才所吟的那句话,正是他十八岁时所作的《浣溪纱》,这首词流露出对往后人生的憧憬——情怀有所寄托,抱负有所施展,是在家中后园观赏时的游戏之作,知道这首词的人并不多,金銮殿上的皇帝是如何知晓的?甚至能熟练的吟诵?

 

高高在上的皇帝,耳目通晓至如此地步,几分被人窥视、洞察的不安,在心底泛过。

 

“纳兰是风流才子嘛,名满京城,朕又怎么会不知道呢?”

 

“臣惶恐。”

 

“还是说陪在朕身边,委屈纳兰了?”

 

“臣不敢。”

 

随着青年臣子由傲然转为不安,康熙的笑容越发深刻,眼中却闪过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索然,那是一种因对手不够分量升起的扫兴——盛名远播的纳兰公子,也不过如此。

 

事情就在君臣无声的较量中落定,一边的司仪高声唱出下一个人的名讳,康熙也将这一小段插曲扔在脑后,考查大殿中的学子,暗自计较着何人可以为他所用。

 

“表哥,你可吓坏我了。”

 

随着一句嘤嘤软语,一道粉色的身影让刚刚回府的纳兰眼前一亮,温柔的接过玉人飞奔的身影,轻笑道。

 

“惠儿是何时来的?也不和表�

缢狄簧�,是想给我惊喜吗?”

 

“今儿刚到,怎么?不告诉你就不能来了?”

 

貌美如花的少女,乖巧的靠在他身旁,迷恋的目光片刻不离纳兰俊秀的脸庞。

 

“看这话说的,口角真是越来越伶俐了,我这做哥哥还有何威严可言?”

 

“你就知道凶我。”

 

惠儿不依的皱皱鼻子,娇俏的模样,让纳兰莞尔,几句闲话过后,才想起她先前的“指控”。

 

“我几时凶你了?又几时吓你了?”

 

闻言,惠儿笑容微敛,直直看向纳兰,美目中难掩担忧。

 

“我听说你在朝堂上请辞的事了。”

 

“惠儿还真是消息灵通。”

 

“表哥怎么有那么大儿的胆?”惠儿不理会他打哈哈的举动,“若是皇帝真怪罪下来…我想想都觉得后怕…”

 

“惠儿想说什么?”

 

纳兰不再避开话题,直视眼前既是爱人,又是知己的红颜。

 

“我想说…”惠儿抬首看了他一眼,有片刻的犹豫,“表哥三年前不是都知道了吗?又何必…”

 

“何必出言顶撞?”纳兰的笑容已有几分苦涩。

 

是的。三年前就已经知道了,知道无论自己有多高的天分,多大的才学,在皇帝眼中,他只是满族最显赫的八大姓之一——叶赫那拉氏这个姓氏的继承者,进士出身,却给他武人封赏、侍卫之职,既是对家族的安抚,也是对高居相位的父亲——纳兰明珠的监视。

 

正如三藩加封前将子侄送入宫中为质,他,纳兰性德,即便被推举为青年才俊之首,一旦入宫,也逃不过为质的身份;正因为他三年前就已知晓,所以才会在中进士后,称病不参加殿试,又逃得三年的大好韶光。

 

十八年来堕世间,吹花嚼蕊弄冰弦,多情情寄阿谁边?

 

十八岁那年,还会傻傻的幻想着,以康熙的英明,必然会赏识他凌云之才,助他实现为国为民、报效朝廷的毕生志愿;而今看来,不过是痴人梦话罢了。

 

梦想一旦被现实的残酷打破,那些豪言壮语,就显得愈发可笑,所以当康熙以漫不经心的口吻道出那半阕词时,他几乎乱了方寸,陡然间掀起尘封已久的钝痛,刻意营造的恃才傲物的假象,差一点就被戳破。

 

“表哥,你怎么了?”

 

担忧的软语将纳兰从繁杂的思绪中拉出,正对上惠儿关切的双眼,在这片熟悉的温柔中放松了心绪。

 

“惠儿听闻的纳兰性德是怎样一个人?”

 

“是个清傲不羁的风流才子,总喜欢结交些奇人异友。”

 

“如果我摆出恭谦顺从的姿态,你说皇上会怎么想?”

 

惠儿怔了怔,顿时明白了纳兰的意思,却仍是无法释怀。

 

“可是,你即印证传言中的放旷不羁,那些打压的手段很快就会落在你头上,皇上不可能容忍一个侍卫的傲气。”

 

“总比他认定我‘心计深沉’要好吧,”纳兰笑得有几分无奈。

 

张扬在外的锐气是可以打磨平的,与性命无碍;如果被视为心计深沉,在帝王心中凭添一根肉刺,那他就要时刻提防着自己的性命了。

 

“表哥,我好怕你出事…。。”

 

伊人的软语,好似一股暖流,冰冷的心田也抹上一层温度。

 

纳兰伸手将佳人搂进怀中,轻声保证道。“惠儿还没嫁过来呢,我怎么舍得有事?”

 

刻意的调侃果然逗乐了怀中人,反手将他抱得更紧。

 

怀抱着佳人,凝视的目光透过层层树影,草长莺飞三月天,春日明媚的韶光,能开到几时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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